“渐行渐远,拒绝发问.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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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佣医40days安利计划】无名故事

原作:第五人格

cp:佣兵x医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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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这是很久以前的故事。

      在最北边的星星还没有坠落,

      山还不是尘埃的时候,

      就已经结束的故事。”

  

  *

  风从畸形的山岩穿过,尖叫着扭动卡在缝隙的身子向着上边的一块儿石头爬去,最终叫哑了嗓子死在阳光里,听闻全程的青年便从铺了柔软兽羽的窝巢里爬起,懒洋洋的眨着耷拉小半的眼睛走到金色中,沐浴温暖使因为不良睡姿折叠堵塞的血液流动,而后闭上眼睛,从陡峭的山岩顶端坠落。

  

  穿过冰冷的空气,让肺部充盈,张开手臂使肩胛达到最大限度放松,他笔直的向荒芜的地面坠落,宛若在暴雨里不堪重负的蝴蝶。

  

  而后他猛地翻过身,就像淘气的孩子在睡梦里踢开被子那样,他背后闲置良久的巨大羽翼如抖开的云,青年擦着泥土和枯草飞起,有腐叶与干枝被带起。他缓慢的爬升,逐渐看向了远处熟悉的村子。

  

  村口的一家一直起的很早,每天当青年飞临时烤面包和煎蛋的香味都包裹着木屋,青年抽动鼻子,嗅出来今天的配餐是洋葱牛肉——真是一顿美好的早餐,让一天都充满干劲。那么他的早餐呢?

  

  当男人听到响动丢下刀叉,赤着右脚左脚踩着他妻子的棉拖鞋举着草叉冲到鸡圈的时候,今早刚刚给他们提供了煎蛋的年轻母鸡只留下了几根绒毛,罪魁祸首的白羽也混在里头,男人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痰,叽里呱啦大声的骂起来。

  

  此时青年在风里偷偷的笑起来,手里被拧断了脖子的家禽乖巧无比,等他找个好地方大快朵颐。真可怜。青年这样愉悦的想到,同样是生着翅膀,你却只有被我吃了的份儿。

  

  他在不大的村子上空巡视一转,最后把餐厅选在了人们陆陆续续涌去的教堂。他中意那尊石像很久了,基石宽大厚重,女人的袖子垂下叫人瞧不见后面有什么东西。他吹了个口哨,半敛羽翼,悄无声息的落在石像之后,鸡颈部的创口淌了一手血,他随手伸到草叶上擦擦,甩干净,胡乱的拔起毛来——这就是他不回巢吃食的缘故了,尽管干些偷鸡的事儿,心里还是爱干净的。兽齿锋利,割开皮和骨,新鲜的肉和脂肪便进了肚子。他吃的开心,耳朵也不闲着,听到教堂里响起悠扬的管风琴乐,唱诗班的歌声温柔悦耳,便了然今天是什么日子。

  

  每年,神眷恋他的万千子女们,便派出他的使者前来拜访与祝福,拥有耀眼光芒的,被称为“天使”的存在,那时,人们便会奏出和天使一样的声音来为他们指路……青年把鸡的腿撕下来吃着,想起村里稚童嬉戏是煞有介事的说法,扯着左边的嘴角笑。天使说白了也不过就是翅膀会发光的鸟人。他把啃的零零散散的禽类骨架踢到一边,看看自己溅上红色的羽翼。说不定我是个天使呢?只是翅膀不会发光。他这么讥讽的想,拍拍饱了的肚子,抬头。

  

  他的第一想法是,这女人真美。

  

  白鞋,白裙,白翼,白帽。她似乎是云和雪糅合的,浑身上下不染纤尘,交握在胸前的十指尖点着天空的色彩,巧克力和咖啡焦糖纠缠着披在圆润泛红的肩头,末端微垂的眼眶里流动着清澈的水。他看她入了神。

  

  是天使。最后他先稳定了心神,望向那汪清泉深处,她身形一顿,却还是稳住了,微颔首,算是回应。

  

  鹰人先生。

  

  天使开口了,他立刻觉得那些什么管风琴唱诗班都是扯犊子,她的声音没有任何乐器和凡人的声带能够模仿。你受伤了,请允许我为你治疗。

  

  她所指的是他手臂上一道鸡爪划的口子,伤口不深,甚至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结痂的迹象,可是她的眼睛,那双眼睛就这么看着,让他觉得伤口火辣辣的疼起来。于是他伸出手去,说好。

  

  天使在他面前跪下,仔细的托起那只手来,白裙摆压住了满是血污的草叶,蓝指甲在伤口划过,红嘴唇吟唱出他不知道的咒语,他感到万物都有力的生长起来,天使垂下的眼睫刺痛他的心脏,当那双白皙的手擦过眼角时才猛然回神,天使的面容依然美丽的无可挑剔,可眼里却是自己呆愣落泪的蠢笨样子。

  

  已经没事了。

  

  念出了安心的咒语吗。他痴痴看着她,她的柔顺带着金色光芒的长发,她的白皙透着玫瑰色的脸颊,她的修建整齐水蓝色的指甲。那么,再见了,鹰人先生 。在发现自己失礼时天使已经说出了告别的话,脏污的白裙子在羽翼包裹女人纤细的小腿时重新变为轻盈的云,天使飞向了高处的天堂,没有给他说出任何一句挽留的话。

  

  于是在喉头翻涌的苦涩和腥甜化为一句呢喃砸在草叶上后,他捡起她落在那儿的羽毛,虔诚的给了它一个吻。

  

  像是吻着她的指尖。

  

  

  *

  撕裂的硬羽漏风。干涸的血迹被新鲜的血和汗水冲刷,成了泥沼一般的颜色。他静静的躺在这片混乱里,数着不知第几次的坠落,等着刺入皮肉的骨骼复位,等着多余的血流干净,等着入夜后凝起露水来,清洗脏污的羽翼。

  

  他要飞上高空之外的高空,飞向云的另一面,倒不是为了扎进太阳里永生,相反的,是为了躺在天使的怀里长眠。他拥有她的羽毛,它温顺的躺在他胸口的位置,随着心脏的跳动,起伏着。开裂的掌心附上它,困倦温柔的替他闭了眼睛。

  

  于是跌跌撞撞的,再次熬过一个满是伤痛的夜。

  

  他也无数次想过,如果再次睁开眼,天使温柔的站在他身边,告诉他他已经死了,他会作何表情。他一边听着骨头卡拉卡拉复位的声音一边认认真真的思考起来,他是会流泪的吧,这是第一个被推测出来的想法,然后他开始思考这眼泪的意义,是因为死亡的恐惧吗?不,因为无论何时她愿意因为他的眼泪给他的额头施舍一个吻,他会立刻死去的,何况是死去之后再见到她,那时的他应该不会再死去了,意味着一个拥抱近在咫尺,一切取决于他。

  

  死去后,会升上天堂吗?他把左手大拇指的指甲咬在犬齿指尖咯吱咯吱磨起来,死掉了以后,翅膀是毫无知觉的,但是要想上去的话,至少需要天使背负他的重量。他的天使柔弱而又纤细,一定是做不到的。想到这里,他感觉那片羽毛覆盖的地方又烫又疼,他想起她的眼睛凝视着自己时那样的感觉,她仿佛从他的身体里撕去了一大块,除非她亲自前来,不然他会因为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,死去吧。

  

  于是再次醒来时,他看到了朝思暮想的脸。她没有变,那双眼睛叫他呼吸都滞缓。你还好吗,鹰人先生?她的指尖再次划过他眼角,他狼狈的躺在地上,而她却跪坐在他身旁。

  

  我已经死了吗?他问道。

  

  天使再一次愣住了——这使鹰人有这么一丝成就感,因为他总能给她惊吓。不,鹰人先生,你没有死。她低下头来,宛若垂怜一株芳草的那样。那为什么我可以见到你。他着急的抓住天使的手,她没有抽走。

  

  她说,是我来到了你的身边。

  

  

  *

  天使丢失了她的针筒,那里面是历年来辛苦采集的晨曦,是一个治愈天使必需的物件。失去它的话,会逐渐沦落为凡人的。天使这么说着,于是鹰人将她安顿在自己的巢穴,替她去寻那小小的针筒。

  

  她说,即使在最深和浓郁的黑夜里,你也能看到它,它像北极星一样耀眼。于是鹰人在夜晚展开已经磨练坚强的羽翼,乘风坠落,素色的月光令他想到她的裙摆,她的一切叫他疯狂。她会留下吗?他这么想。

  

  当他找到那只小针筒时,落雨了。

  

  它被无情的扔在一道沟壑的底部,一眼望得见它如落入泥沼的星星,但是。他曲起手指,感受着因为风而发凉的指尖陷入肉里。如果就这么把它给带回去了,她就要走了吧,返回到那遥远的,我无论怎样也飞不到的天堂上去了吧?

  

  他想要转过身走掉,可是在夜晚来临之前,天使坐在山岩上望着远方,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流露出悲伤来。他不想让她哭泣,他希望她笑起来,像是第一次见面的那样。懦弱的感情使他变得渺小又卑微。

  

  可是最后他还是到那沟壑下面去了,为了帮他的天使取得重要的宝物,为了让他的天使永远作为天使,在那远离地面的地方,享受安宁和爱。火热的感情使他变得强壮又高大。鹰人飞行也许还不算苦手,但是攀爬岩壁却是一项问题,他跌跌撞撞的滚下去的时候,身上已经有了不少擦伤。这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,现在他最快乐的事情是他为他的天使作出了贡献,至少可以享受到她的笑颜与感谢。

  

  雨一直在下。这条沟壑顶部的岩石本就处于生存的状态,大雨冲刷了泥沙让它们摇摇欲坠。当喘息的鹰人用双手捧起小小的金色针筒的时候,它们再也支撑不住,一个接一个的滚落了下去。

  

  先是头部,然后是四肢,血从那些巨大的岩石下渗出来,侵入土地把它们染的黑红一片,但是死者已经扭曲变形的手和胸膛里,却死死地护着一方小小的天地,那中间躺着的是一只逐渐带上他体温的针筒。

  

  到最后他在想的是,你是否可以找到我的尸体,而后带着你的宝物重新飞回天际?

  

  暴雨淹没了女人的尖叫和眼泪。

  

  

  *

  当他睁开眼睛时,雨已经停了。

  

  他躺在那座沟壑的半途,躺在一块卡在那儿的岩石上,手边早已没了什么针筒,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褐色长发的女人,她枕着他的胸膛,像是他把她的羽毛贴在胸口那样,紧凑着,听着他的心跳。她的翅膀不见了。

  

  他有很多想问的话,但他现在一句也问不出来,他希望他的天使好好睡一觉,她的眼圈乌紫,那是人类才会有的痕迹,他知道他的天使变成人类了。他尽可能的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,依然使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胸膛。早安,我的天使。他在她白皙的脖颈落下一个吻,极度虔诚。

  

  最后他知道了是为什么。当她在暴雨里跌跌撞撞的找到他的尸体后,嘶哑着哭了出来,运用最后一点儿神的力量,她将那些巨石挪开,他护在胸前的针筒被她拿起,扎在他的心脏,她吻着他皱起的眉头,轻声安抚着。那是神格,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东西。她云淡风轻的解释着,闭上眼去亲吻他。

  

  他捉住她的手,宽大的羽翼张开来将他们包裹连接在一起,那感觉甜美的不可置信,她亲吻他的脸颊和嘴唇,他握着她细白的十指摁在心脏之上。她说,鹰人先生,这是我送给你的生命。

  

  她爱他。他这样不可置信的认识到。

  

  她甚至为他折断了翅膀。

  

  他说,我爱你,我的天使。他与她脸颊相贴,身体挨得那么近,他可以感受到她的芬芳的体香,柔软的身子,还有暖暖的体温,这一切都透过他的身体传到他的身体里,和他的心在一起,跳得那样有力。我也是,鹰人先生。她搂着他的脖颈,将漂亮的脸埋在他的肩窝里。玫瑰色的面颊滚烫。

  

  故事到这里应该结束了。

  

  

  *

  但是没有。

  

  至今我们仍不知道为什么天使会爱上鹰人,因为同情?因为初见?还是因为厌倦了天界统一由神制造儿女的流程?不管如何,她爱他,如神爱世人。

  

  但神不偏袒私自奔赴极乐的使者。

  

  有时候,天使会再把这段记忆捞出来想,是否不该有这样的感情存在,是否她的决定是对的呢?神活了千百万年,而她只是他万千儿女中的一个,她除了跪在爱人的面前对着神苦苦哀求又能做什么呢。

  

  可是她爱他啊。

  

  他凝望她的眼睛没有渴望,没有期盼,只有炽热纯净的恋慕。她就这么一眼,便身不由己了。

  

  但她最后也只能跪在爱人的面前,对着神,苦苦哀求。

  

  

  *

  想象一下,你有一对翅膀。修长的骨架,有力的肌肉,柔顺的羽毛,这是属于你的翅膀,是你身体的一部分。你可以用它翱翔天际,也可以在冬夜里盖着取暖,从你对这个世界有知觉开始,它就是你的一部分。

  

  然后它被生生撕下来,是什么感觉。

  

  鹰人的叫声刺耳不已。他瑟缩着,却逃不过天使团手中金枪的恶意袭击,他的翅膀一只被钉在了地上,另一只被嬉笑着折断了,毫无知觉地耷拉在一边,那肥大的肉居然曾经是可以带他和她翱翔的东西。他的天使被另一个天使踩着脊背,白裙上全是污泥和血迹,她的脸上遍布着汗水和泪,他很想跪着,但是踩着她脊背的天使那么用力,铁质的靴底陷入她的肉里,踩住了骨头,人类的身体已经奄奄一息,可依然坚持着,她想跪下,她想用自己的卑微来赎罪,但是踩着她脊背的天使,却挑了讽刺的笑容告诉她,这就是你背叛父亲的代价。

  

  和这些卑微的不值一提的生物,产生不该有的感情的代价。

  

  说到底,我亲爱的姐妹,难道,你真的不能够再飞上天堂吗?那天使俯下身来靠近她耳侧笑着,无情揭穿她的伪装。

  

  一柄金色的匕首横在了他的眼前,阻断了她看向爱人的视线。来吧。天使呢喃着。你仅仅是用掉了让凡人起死回生的机会而已,神格还在你的体内,还能再次飞行。这是父亲给你的宽恕,要么你杀了他,然后和我们走,我们会在圣池里洗掉你的罪孽,让你可以重新匍匐在父亲的脚前;要么你杀了他,再杀了你自己。

  

  之后的细节已经模糊了,到最后天使跪在了鹰人的面前,她的爱人已经奄奄一息,金色的匕首颤抖着,鹰人脸上划开了笑容。他说,我知道你在哭,为什么要悲伤呢?我现在的命也是你偷予我的。

  

  天使停止了抽泣,手里的匕首泛着森森金光。她说,鹰人先生,我爱你,真的,很爱你。

  

  在那柄金匕首没入肉体之时,天使团的金枪朝着他们的四面八方刺来。

  

  而他们的眼里只有变得血红的对方的身影。

  

  

  *

  “然后呢?”

  

  贝克家的小女儿吞了一口口水,小心翼翼的问道。

  

  “然后啊……”女人轻轻的笑起来,摇了摇头,这让那满心期盼的小女孩嘟起了嘴。“这个故事真是太让人难过了,明明是这么好的天使和鹰人……”眼睛眨了眨,女孩儿又抛出第二个问题:“那,为什么天使和鹰人没有名字呢?”

  

  女人摸着膝盖上墨绿色的织物,无声的笑笑:“可能是,这个故事太远了,已经被忘记了吧。”

  

  于是女孩子只得作罢,趴在了女人的膝头卷着织物的边缘玩儿:“扫兴!”女人笑着摸摸她的头发:“好啦,丽莎,听了故事还不开心吗。”“都怪萨……艾米丽讲的故事太悲伤了嘛。”女孩嘟嘟囔囔的,惹得艾米丽笑起来。

  

  “行了,丽莎,你赶紧回去吧,你家住在村口,小短腿跑过去可是要十几分钟的,我可不想里奥来这儿找你。”男人从里屋出来,开始赶人。丽莎对他做了个鬼脸:“萨贝达先生最讨厌了!”

  

  男人对她装模作样的挥挥拳头,低下头去和女人接吻。“萨贝达先生最讨厌了。”艾米丽也学着丽莎那样说,她的男人听了也不生气,把她打横抱起来,轻声道:“可我很爱你啊,我的天使小姐。”

  

  

  *

  她醒来的时候,天刚亮。风呼啸着穿过山间,而身边躺着的男人失去了翅膀。她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腹部,而肝肠寸断的男人抱着她从山顶滚落,天使们怕脏了自己的翅膀和脚,便投掷下金枪返回天堂,多么幸运,他们都没有受伤。

  

  更加幸运的是。

  

  她看着男人起身,毫发无损。

  

  翅膀是雀鸟的第二次生命,它们替他们承受了一次死亡,而他们也甘愿作为凡人生活,择一地终老,与一人共亡。

  

  

  *

  这就是那个无名故事的结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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